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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 人 不 是 月 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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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棉到了南村,这是她第二个婆家。东村的那个婆家实在呆不下去了,那男的整天傻乎乎的,留着哈喇子,风月之事还得她娘教,俨然就是一傻子。公婆要传宗接代的打算落空了,他们的儿子始终没办法让木棉的肚子鼓起来。看来,婆婆想,他们两个就是不合适,螺丝和螺母做不到完美吻合。木棉家和她婆家经过一段拉扯后,木棉就回到了家————好在没办结婚证。

像浮萍一样,木棉的命运由不得她自个儿,她只能飘来飘去,别无它法。和那傻子一起过的这两三年,非但没泯灭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反而坚实了她对生活的深刻理解,甚至逐渐坦然了起来。她的身体还是那样,但她从没忘记留意能让她好起来的信息,尽管没有足够的钱到大医院治病。哎!大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,骑着驴找马呗。时光还得往前过…………

南村的这个孩子,看起来不傻,不像东村的那个。话不多,问一句回一句,但还能应付。木棉嫁过去的那天,气氛也算热闹,尤其拜天地时,院里头也是人头攒动,看起来婆家还是很当回事的。木棉不像去东村时那样紧张了,心里坦然了许多,期望和这孩子好好过。这孩子,瘦高儿,好像风一吹要倒。毛病就是得了白癜风,全身上下,没几片儿好地方,脸上和手臂的白花花儿吓退了好几个女孩子。你看,这些个白花花儿压低了这孩子的身价,这也就促成了木棉和这孩子的婚事。实际上,木棉起初看到这张脸,也是偷偷地吐了几下,但听了大人的话,特别是奶奶的话,她也说不出什么了。

结婚的那天晚上,月光也是如水一样照在这个村子里。静静的夜,那些寒蛩不住的鸣叫,生怕人们不知道秋天快要过去了。那男的也算老实,也许是和一个不熟识的女的住在一屋还不习惯,或许是这方面的教育不足。木棉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下,不过在柔美的灯光下见到的他膀背的斑斑点点,又让她感到可怕,那些看不到的地方该是什么样呢。第二天早上,木棉也留意到她婆婆目光的异样,只是没先前东村的锐利。

木棉想不明白,生儿子有个后这么重要,尤其受不了那男的爹娘时不时地瞅她肚子的眼神。越想让我生,哼哼,偏不给你生,木棉心想,反正我有绝招。原本觉得,这个比东村那个强些,不傻也不流哈喇子,能将就 ,就得了,书上说的什么两情相悦就不想了。可一住在一起,木棉觉得他就是个木头桩子,当看到他挠痒痒时,一脸的狰狞让她的心彻底凉了。公婆不是不想给木棉治病:一是怕花了钱治不好;二是怕病治好了,眉清目秀的木棉不给他们儿子过了。原先他们说好的,先给木棉治病,木棉后给他们生儿子,木棉渐渐明白这是彼一时此一时在起作用。木棉还是像过去一样失望。

有时,木棉慨叹老天为什么不眷顾我,让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。想到自己倚墙而走,或拄着棍子动,或屁股着地手摁地前行,那种趔趄,那种狰狞,那种狼狈,她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。天生的倔强又让木棉的这种低落的情绪很快消失,心里坚信愉快的一天就要到来,因为她的心儿向往着未来。北京奥运会上的那些没腿的没手的残疾运动员的精彩表现,让她驿动的心更加汹涌澎湃,泪水浸湿了她的绣着鸳鸯的红枕头。

婆婆很是奇怪,儿子总是累得满头大汗,怎么就不见木棉的肚子圆。他们似乎只对木棉的肚子感兴趣,对木棉的话头上没有了两年前的温度。公婆不乐意给木棉治病,还说等吧,俩人检查都没事,早晚都会有孙子的,反正不能依着木棉,让她回到她娘家。

木棉盘算着不跟这男的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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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棉回到了自己的娘家,在一场风雨后。木棉不想跟南村的那男的过了,人家怎么能轻易的说行,人家也是花了大把的钱,想着后继有人嘞。先开始跟公婆说过不成了,公公炸雷似的声音,让木棉吓得一哆嗦,那瞪大的眼睛好长时间忘不掉。木棉想到了电视上政府部门主动下到村子里给百姓办实事的画面,觉得政府有时还是能解决一些问题的,不像她爹所说的。木棉给妇联,给公安局,给法院等部门一封一封地写信,一个一个地打电话,诉说着自己的悲惨故事。或许是这些人被感动了,有天,几辆公家模样的车,停在了婆家门口。村里人好看热闹,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,很多人围在木棉家门口。公家人就是能说,几句话说得木棉公婆没话了。

手机进入农村的寻常百姓家,这让整个村子更加开放。走出去,世界那么大,吸引着村子里的年轻人,也吸引着呆在娘家的木棉。手机qq的聊天功能,拉进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追梦的孤男寡女。木棉的一个网友,似乎对木棉的遭遇很感兴趣,对木棉几首小诗心生敬意。木棉也对那男网友的甜言蜜语浮想联翩,心中光想见到这个人。一天,木棉瞒着家人,偷偷地蹒跚到村北边的大堤上,坐上了向远方的公共汽车。网上说得好,像花一样,那是雾里看花,待到一见面一接触,那就是另般样子。男的见到木棉,有些失望,那是心里的龌龊使然。好在,这男的并不像有些人那么坏,几天后,亲自把木棉送到了大堤上。

有婆家的时候,光想着回到娘家;没婆家的时候,觉得应该有个婆家。二十多岁的人了,一直呆在娘家不是个事儿,这从木棉爹的语气中能听出来。她这个年龄段姐妹,早已是孩子的妈了,过去的亲密劲儿没了。木棉心里想的嘴里说的,她们直瞪眼,好像是木棉你这样儿的!怎么可能。木棉总觉得,不能这样过一辈子,我一定走起来的。郁闷、信心、希望、彷徨,她的心里从没平静过。奶奶的话比爹的话好听多了,一边过日子,一边儿治病,骑驴找马吧。

南村,这是木棉的第三个婆家。那男人是个聋哑人,听不好,说不好。木棉躺到那男的床上,也是一个月光明亮的晚上。那男人,把木棉从街门口背到洞房时,木棉有些不好意思,甚至羞愧,这是前两个所不曾做的。事前,媒人说,男的是个聋哑人,但不傻。聋哑人,马上让木棉想到有年春晚上的《千手观音》,虽说是没有声音,但让人觉得余音绕耳,久久不绝。那男的,老实,给木棉盖上红红的辈子,然后一句话也没说。

木棉有次忘了使上自己的绝招,慌得她好长时间不安定。这个婆婆声音有些大,有时震得木棉不住地颤。木棉对看病的渴望越来越强烈,但婆家似乎和前两家商量好似的,也不愿给木棉看病。

聋哑人的咿咿呀呀,这就是那男的真实的表达。还有,他的手上动作很丰富,比比划划没个完。房间里,安静地很,甚至地上一个针都能听见。夜里,老鼠的咯吱和蟋蟀的歌唱,更显出夜的沉静。木棉很想到田地里看看,婆婆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不愿。婆婆生气许是木棉肚子的平静,哪里理解木棉的沉闷和孤独。

木棉一次又一次让婆婆给她看病,说是能走动了,才能带好孙子。婆婆家里也是没什么钱,觉得即便花钱到大城市看了也是白看,甚至还觉得这是木棉爹娘不愿自己花钱的招数。木棉婆家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,开了又谢,谢了又开。木棉的日子就这样随着桃花过着。

木棉在南村快过不下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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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棉又回到了娘家。

木棉嫁到了北村,这是她的第四个婆家。一番热闹之后,木棉平静地坐在粉红色的床单上。月亮很大,洒下的亮光把村子照得像白天一样。南村这个男的,不流哈喇子,没有白癜风,不聋不哑。看起来,没啥毛病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,和木棉差不多。就是太老实,甚至是憨,谁知道这样好品质,在农村竟找不到媳妇儿。大人让干什么,就干什么,给人感觉脑子有问题,不转圈儿似的。现在的女孩子,谁能接受这样儿的。村里人说,女孩子是丢不到家里的,哪怕是像木棉这样的,走过几个家也有人要。

家里人都出去的时候,木棉便觉得院子里这片天地的都是自己的。一个人在这个院子里,什么都可以想,什么都可以不想。院子里树上红红的柿子和石榴,随着轮椅的旋转,也一同旋转了起来,在眼前,都成了一条条红红的飘带。这是我第四个婆家,我还能站起来走吗?她在心里问自己。人的生命只有一次,我就该这样过一辈子吗?三次趟过男人这条河,周围的人也有了一些议论纷纷————事不过三吗。木棉有时觉得自己像祥林嫂,有时又觉得自己不像。

不,我一定要站起来!不白活一回。

木棉一直没忘搜集与自己病有关的信息,电视上,别人家电脑上,手机上,别人的嘴里。慢慢地,木棉知道,先前周围县里医院问诊,那都是没找到病根儿,检查一番后,给你胡乱开些药。这些医院,对木棉的病情,都没怎么猜对,还是水平不够医德不高。爹娘和公婆的窘迫,使得木棉一次都没有去过大地方的大医院看过病。这木棉不知留了多少泪,但这就是生活的现实。

那男的倒还不错,就是憨了点儿,很老实。嘴笨,脑子里好像没几个字。木棉让他洗脚,他就洗脚;木棉让他倒尿盆儿,他就倒尿盆儿。床上那点事儿,她他听木棉的,这让木棉的绝招像过去一样有效。事后,他看木棉经常咕咚咕咚喝水,一头雾水。听到木棉的一声补水的话语,脸的疑云便散了去。婆婆虽然也时不时瞅她的肚子,没有就是没有的现实,让婆婆也想不出木棉能有什么三十六计。

木棉到了大城市,到了鲁省省会,他俩就像刘姥姥一样。这是在手机上找到一家医院,说是治好过木棉这样的病。经不起木棉的一次又一次地哭泣和央求,爹娘和公婆凑了两三千块钱。他们似乎都说这是白花钱,愿看就看看吧!

那男的和轮椅上的木棉一下大巴车,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来去去的小车,一片茫然。木棉揣着忐忑的心,看着纸片上的地址,在那男的和好心人帮助下,上了市内公交车。车上,木棉和众人的眼光交流着,一股暖流油然而生,有人的眼圈都红了。车子拐了几个弯儿,那家医院就出现在了木棉的眼前。

医生热情的话语和专业的医术,给了木棉能够重新走起来的力量和信心。听了木棉一番话,医生悲天悯人的情怀顿生,答应尽量给予照顾。从医生的嘴里得知,木棉的病并不难治,这么长时间没治好,有些可惜。他们还说,县里医院真不负责任。几剂药下来,木棉觉得腿脚关节活络了。

木棉的心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,那笑脸真甜!

木棉让那男的给家里打电话,说是木棉快能走起来了。这样,公婆给打了两千块钱,这可是卖玉米的钱。木棉爹也打了钱,不过是一千。

木棉和那男的离开了小旅馆。那男的去买了一瓶水,回来发现木棉不见了,只见轮椅孤独地坐在那里。那男的知道木棉能歪歪扭扭地走,但四下里都找了怎么找不见。那男的吓坏了,哭哭啼啼地回家了。

木棉早就不想跟他过了,木棉站起来了,就更不给他过了。木棉蜷缩在一家大超市的廊檐下,冻得直发抖。超市不远,有一所大学。来来去去的大学生让木棉心生羡慕。有一个女大学生给了木棉一个粉红羽绒袄,就这样,木棉披着袄在那儿熬过了一个晚上。

第二天,木棉找到了一家餐馆。一边打工, 一边治病。能够重新走起来,就像枯木逢春一样,就像沙漠中看到绿洲一样,就像凤凰涅槃一样。生活是多么美好!

木棉干起活来有用不完的劲儿,尽管走的样子还变成纤纤细步,但她在十三四年后,在辗转了四个男的后,在一次又一次地希望、失望和绝望轮回后。现在,回头看过去,一切都是瞬息,一切都已成为过去。木棉找到了自己,这是多么不容易啊!木棉觉得自己不是月亮,因为月亮本身不会发光,月亮是借着太阳的光芒,关照人间的。女人是什么呢?女人是太阳,不是水,她有自己的力量。

木棉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呢?是从南方的陇省,是从冀省,还是从卫河滋润的豫北乡村?是从南方的从未谋面的生身父亲,是从冀省第一任养父,还是从豫北的第二任养父及世事洞明的奶奶?谁也说不清,她的倔强,她的执着,她的智慧,她的坚持,是从哪里来的。

邂逅鲁能是木棉真正爱情的开始,也可说是真正生活的开始。鲁能也在这家餐馆打工,共同的志趣把他们拴在一起。尤其是木棉的不同寻常的遭遇,让这个山东小伙感佩不已。餐馆的小伙伴们都成了他俩的啦啦队。

太阳照在木棉和鲁能的女儿的红扑扑的小脸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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