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维多利亚的微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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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的帷幕缓缓降下,是一场与演出的结束,也是另一场演出的开始。

——火药鸦。

我出生于19世纪中叶,英国伦敦的一个贵族,希尔斯。

15岁生日时,若水第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。父亲唤她维多利亚,让她服侍我以后的生活。维多利亚,一个大我5岁的女孩儿,成了我的女仆。

我一直记得她真正的名字。若水,一个很好听的名字,还有一个很古老的姓氏,姒。维多利亚很漂亮,她与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,她的头发是黑色的,如同绸缎一样顺滑,眼瞳也是黑色的,像一块黑色的水晶。而这一切,全都归结于一个原因——维多利亚来自中国——东方一个神秘而富有的国家。

维多利亚在第一次为我倒茶时,便不小心打翻了茶杯,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诺大的房间里振荡着,着实吓了我一跳。父亲很是生气,因为那是父亲最喜欢的茶具——中国的青花瓷。父亲把维多利亚赶到角落里,抓起了鞭子。

母亲把我搂在怀里,捂着我的头,不让我去看那画面。可我依旧清晰地听到鞭子抽打在维多利亚身上的声音,以及维多利亚生涩发音的求饶声。我听到她在求父亲,然后又求我。我很害怕,紧紧地靠在母亲的怀里,无动于衷。

第二天,维多利亚进屋来帮我穿衣服,我看到她的脸上有淤青,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。她换了一套全新的服饰,但我依旧从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。

仆人是不需要休养的。父亲说过。

“主人,早餐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
她微微施礼,便过来为我穿衣服。维多利亚把衣服披在我背上,开始为我穿袖子。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手上的血痂和淤青。我想,她现在一定很疼吧。

“我自己来吧!”

我夸下海口。与父亲不同,我生性怜悯,而且,我对维多利亚,有一种很奇特的好感。我接过她手中的衣服,开始自己穿,但由于我生来便很少自己穿衣服,所以穿得并不顺利。维多利亚拭了拭眼,帮我整理好了身上的褶皱。

吃饭时,我找了以前一直服侍我的女仆,维多利亚便一直低头站在我的旁边。

“维多利亚,我是让你来服侍维克托的,不是来占空间的!”

父亲重重的拍在了餐桌上,桌上的刀和叉猛烈地跳了一下,我的心一惊。维多利亚身体颤抖了下,接过了女仆手里的茶壶。我知道,她现在的状况,一定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的。

“维多利亚,站回去,三天之内学会所有该做的事儿,听到没有!”

“是,是。”

维多利亚回答的声音不大,但足以传到父亲那里。

“记住,你是我的女仆,所有的事,都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,维克托·希尔斯的命令!”

“是,主人。”

维多利亚看了父亲一眼,又退了回去。我满意地点了点头,咀嚼着嘴里的甜品。父亲的神色有些奇怪,毕竟,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反驳父亲,而且,仅仅为了一个女仆,维多利亚。其实,我的手心里早已浸满了汗水。

我的上午没有安排,早饭后,我便把维多利亚叫到了房间。

“主人。”

维多利亚进来轻声说了声,依旧低着头。

“把衣服脱了。”

维多利亚一怔,随即轻咬着下嘴唇,低下了头。

“怎么?有问题吗?”

“没,没有……”

看着维多利亚难看的神色,我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“那就等会再脱吧,应该快了。”

“是,主人。”

维多利亚回答的很轻,“主人”两字我都没有听到。我把脸扭向了窗外,不想去多解释什么,毕竟,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做。

天空翻滚着成片的乌云,吞噬着理性的空白。伦敦,就像是一头困在囚笼中的猛兽,只要有利益,便甘愿受困,放弃自由。

不久,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。我回过身,看到了母亲及其身后的女仆。

“母亲,你怎么来了?”

虽然知道母亲一定会来,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“维克托,你真的要这样吗?你也知道你父亲的脾气。”

“恩。”

我看到母亲的嘴角动了动,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。我相信母亲,就像母亲相信我一样。我知道,我终究还是会走上父亲的道路,只不过,会比父亲略微怜悯一些。我也知道,如今的英国,是不允许慈悲的,父亲的冷漠,不仅是为了利益,更是为了生存,为了整个希尔斯家族。而我,或许会走上毁灭,带着整个希尔斯,走向衰败。

“那好吧,维克托,希望这是个正确的决定。”

母亲示意身后的女仆。

“维多利亚,相信我,把衣服脱了吧!”

维多利亚踉跄地后退了几步,靠在了墙上。女仆缓缓地拧开手中的红色药瓶,终于,维多利亚选择了“屈服”,乖乖地,或者说,忍着疼痛褪下了自己的上衣。

我再次把头转向了窗外,身后,是母亲的叹息,和维多利亚轻轻地呻吟。

伦敦,总是阴雨连绵,难得的晴日,反而会让人感觉不习惯。

“主人,今天上午伊丽莎白小姐将会来访,下午您有两个小时的小提琴课。”

“恩。”

涂药后,维多利亚的伤势好得很快,脸上的淤青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。她给我穿好衣服,然后半跪下来给我穿鞋。我盯着她的脸,睫毛很长,眼睛也很好看。

“挺漂亮的!”

我不禁脱口而出,维多利亚的手轻微颤抖了下,继续给我穿鞋。

“维多利亚,以后单独和我在一起时,要微笑。”

“是,主人。”

“现在也是。”

维多利亚踌躇了很长时间,终于嘴角上扬,抬起头望了我一眼,但很快,便又低下了头。我知道,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开心,更不要说微笑了,她这样做,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女仆,她别无选择,只有服从,绝对服从。

仆人是不允许微笑的,他们没有微笑的资本。父亲说过。

“要是不想笑就别逞强了。”

“没关系,我会尽力的。”

阳光透过窗,照在我的后背上,暖暖的。难得的阳光,只是,伦敦的天不是本来就该阴雨连绵吗?就像是维多利亚的微笑,虽然很美,但是太过勉强,会很累的。

充实的一天,也是无聊的一天。生活被安排得满满的,却又不得不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。我是如此,父母如此,整个伦敦都是如此。

夜晚,维多利亚照旧来给我整理床铺。月光透过窗,斜射在她的脸上,映衬出清晰的轮廓,那是东方少女特有的美。白皙的皮肤,迷茫、惆怅,又略显些空洞的眼神。维多利亚将窗帘合上,十指纤细而修长。她把烛台放在了桌上,走过来为我脱衣服。昏黄的烛火跳跃在她黑色的眼眸里,这一刻,我失去了英国贵族的孤傲,像个普通人对喜欢的人心生爱慕一样,我沉溺于维多利亚的美。

我的右手食指抵在了维多利亚的下巴,还未等她反应过来,便在其双唇上轻轻一吻。

这算是什么?懵懂少年的冲动吗?

我不知道。

维多利亚吹灭烛火,退出了房间。我躺在床上,清冷的月光把我包裹其中。那跳动的烛火以及轻咬着下嘴唇的维多利亚的神情,浮现在眼前,不愿散去,最终却不得不变得模糊,隐退入角落的黑暗中。

维多利亚毕竟只是个异邦下人,而我,却是英国的贵族。她只能服侍我,永远的服侍,她逃不了,我也逃不了。19世纪的英国,自由是狭义的,贵族的婚姻,作为家族的最大生意,优先考虑的是如何提高家族的社会地位和增加财产,而不是,你喜欢谁就能和谁结婚。要打破这层束缚,我恐怕没有足够的勇气。

数日后,清晨。父亲早早的便出了门。我的父亲是做鸦片生意的,而最近,听说英国的鸦片销售在中国受到了阻碍,议会内部分成了两大派别,武力派和非武力派。而父亲,希望能和平解决,毕竟武力下的屈服维持不了太久,反而会失去一条营销之路。我一直觉得,父亲虽然无情,但并不残暴。

长长的餐桌上,只剩下了我和母亲,以及站立在旁边的维多利亚。其余的下人都已被我撤下,而母亲像是没看见一样,自顾自的吃着。

“维多利亚。”

我放下手里的刀叉,用手帕擦了擦嘴。

“主人,有什么吩咐吗?”

“你想回中国去吗?”

维多利亚迅速抬起了头,看了我一眼,又迅速低下,没有回答。母亲的叉子在半空微微停顿了下,继续把甜品送进了嘴里。

“维多利亚,你觉得在伦敦生活怎么样?”

“很好啊。”

“其实,我是想让你留下来的。只是……”我没有继续说完,“维多利亚,告诉我,你想回去吗?你想回中国吗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许久,维多利亚才回了一声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其实,主人的父亲,是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
“哦?”

我很意外,母亲的眼中也闪过一道不可思议的光。这件事,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,而维多利亚的来历,我们也从没问过。

“你说维克托的父亲是你的救命恩人?”

“恩。我已经没有家了。”维多利亚说这话时,黑色的眼眸显得有些忧伤,“是主人的父亲把我从土匪的刀下救了我,于是我便跟随着来到了英国。”

末尾,维多利亚又补充了句,“我很喜欢这里。只要干活就会有饭吃,就有活下去的希望。”

“你的英语也是我父亲教的吗?”

“恩。主任的父亲说:‘不学会英语,到了伦敦也一样会饿死。’”

我从来不知道父亲还有慈悲的一面。从小到大,我只见过父亲鞭打下人。

连下人的工作都做不好,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父亲对下人常说的一句话。

“恩。维多利亚,希尔斯家族会给你一个安身的场所,所以,维多利亚,你必须终生做我的女仆。我维克托·希尔斯的女仆,不允许任何人欺负。听到了吗?维多利亚。”

“是,主人。”

我很高兴,这样也好。母亲皱了皱眉,并没有说什么。父亲直到晚上才回来,脸色冷得可怕。我没有问缘由。但几天后,报纸上便出现了英国舰队出发前往中国的消息。谁都知道,只意味着,战争的到来。

两年后,战争结束。英国胜利,与中国签订了不平等条约《TreatyofNanking》。

“弱者,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,只有服从。”

维多利亚听到后,意味深长的说了句。而我的父亲,早在两年前中英开战时,便改行做了烟草生意。

英国的空气里,弥漫着让人上瘾的气息。两年前,父亲说过。

两年来,维多利亚在我的庇护下,没有再受到欺压。虽然每天重复做着无聊的工作,但与动荡的中国相比,也算得上是一个安详的处所了。而我对父亲,也多了一种莫名的尊敬,父亲身上那庄严的外衣里,多了一层神圣的光华。

我18岁生日刚过去不久,我便决定要向父亲发起挑战。

“父亲,我能和你商量件事吗?”

“哦?什么事?说来听听。”

“我要解除和维多利亚的主仆关系!”

我深吸了一口气,说道。

“解除主仆关系?怎么,维多利亚哪做的不好吗?”

“没,没有。”

我突然又有点胆怯了。

“那你是想让她流浪伦敦街头吗?还是说,你想把她送回中国去?”

父亲脸色阴得可怕。母亲看在眼里,却并没有做什么,她知道,这是迟早要发生的。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紧张的气氛已经是我的呼吸变得压抑。只是,我已没有了退路,我也不想再等了。

“我要解除与维多利亚的主仆关系,我要娶他为妻!”

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震动,以及那回荡在房间里的比我父亲声音还要大的回音。

“娶她为妻。”

“为妻。”

“主人……”

维多利亚小声的呼唤了我一句。

“维克托,你说什么呢?快点向你父亲道歉。”

母亲显然吓了一跳,走过来把我护在了怀里。我挣开母亲的拥护,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维多利亚,又把目光对上了父亲凌厉的双目。我是在告诉父亲,我的身体已经做好了承受来自你的一切攻击,但我的灵魂,是永远不会屈服的。

气氛压抑而紧张,墙上挂钟的“滴答”声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。时间像是被巫婆施了魔法,变得很慢,而我,已经忍不住打颤了。

“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!”

父亲来到了我的面前。突然之间,紧张感似乎又不是那么强烈了,我握紧了拳头,用像刚才一样的声音,重复了一遍。

“我要解除与维多利亚的主仆关系,我要娶他为妻!”

父亲骤然抬起了右手,随即,却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,而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旁。

“维克托,你终于长大了!”

父亲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诺大的房间里,紧张的气氛瞬间碎了一地。

“维克托,知道近几年我为什么都没有送你生日礼物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其实我已经把最好的礼物送给了你。你15岁生日时,我送你的是一个女仆;16岁时,我送你的是若水姒;17岁时,是维多利亚;今年,是维多利亚·希尔斯!”

很久以后,我才知道,父亲早有此意。我15岁生日时,父亲说让维多利亚服侍我以后的生活,父亲口中的“以后”,不是短短的三五年,而是余生。余生的意义可见明了,因为希尔斯家族固有的传统,除管家外,其余下人每隔七年一换,最多为十年。

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震撼了,而母亲见父亲是有意为之后,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。

“主人,我……”

“怎么?有问题吗?维多利亚。”

“毕竟,我只是个女仆,要是传出去的话……”

维多利亚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我希尔斯家的事,还轮不到外面那些人说三道四。”

还未等我开口,父亲便抢先说道,显然,父亲对那些贵族所作出的决定大为不满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维克托,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?”

“恩?”

“你说,维多利亚是你的女仆,所有的事都要听你的!”

“记得,父亲。我明白了。”

“维多利亚,我以主人的身份,给你下最后一个命令:解除与我的主仆关系,从现在起,做我维克托的妻子,永远,不得更改。听到了吗?维多利亚,服从命令!”

“是,主人。”

“叫我维克托。”

“维克托。”

两个月后,我和维多利亚在伦敦最著名的教堂里举行了婚礼。到来的人很多,其中大多数为英国的皇室和贵族。对于这位黑发黑瞳的新娘,有人惊讶,有人疑惑。就连为我们主持婚礼的神父也尽量用了不屑的语气,可我依旧从他那年迈的双眼里,看到了他对于维多利亚的惊叹。而维多利亚,也终于露出了微笑,那微笑很美,很自然,如同伦敦少有的晴日,温暖而迷人。我知道,她现在是真的很快乐。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,眼前这位新娘,曾经是我希尔斯家的女仆。我想,他们要是知道了的话,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疯子的!

标签 : 经典文章短文 作者:转 03-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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